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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未寄出的信 墮入深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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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之遙和你一起, 走在前頭,謝飛松跟在你們身後,遠遠地看見謝秋盈。醫生還是不建議謝秋盈見謝飛松這樣年紀的男孩, 所以謝飛松像這樣看上一眼後就會先行離開,等你們要走的時候再來接你。

謝之遙沒有對這差別對待表示不滿, 反倒笑了笑, 特意讓出一步, 給你們說話的空間。

你最開始還會不好意思,慢慢竟也有些習慣,來到謝飛松跟前, 拉了拉他的袖子。他彎下腰,笑瞇瞇地看你一眼,將耳朵轉向你,靜待吩咐。

你對他道:“我可以自己回家,你一會兒別來了。”

謝飛松問:“怎麽,討厭我,不想看到我啊?”

你有些想點頭給他看,看他下次還會不會故意這樣說,但最後到底忍住這股沖動, 認真道:“一來一回很麻煩也很浪費時間啊,你還記得你是高三生吧?”

謝飛松用喊冤的語氣道:“高三生也有人權的, 我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學習吧,我也是需要休息的。”

你好笑道:“做苦力算什麽休息?”

他看著你, 眼睛一下便不自覺地彎了起來。做苦力不算休息, 但來見你算。

他不會把這話說出口,你也沒有能夠準確閱讀他此刻眼神的讀心術,只是恍惚覺得, 在這樣的眼神裏,你是要低下頭的,帶著一點羞赧的回避。

謝飛松錯開自己近乎直勾勾的眼神,直起腰,在你頭上胡亂薅了一把,弄壞你的發型,在你生氣之前三步化作兩步地退後,保證你一伸手打不到他。

你跺了跺腳,一邊整理自己的短發,一邊帶著一點點埋怨看他。

他對你道:“別擔心我的學習了,‘學習委員’,我可是很努力的。”

“而且……我走了不回來,你放在我車上的東西怎麽辦?”

啊。

你想起了那束小雛菊,一時竟真忘記了其它處理方法。

“等你們結束了我再來接。”

謝飛松笑著對你和謝之遙揮揮手,先走了。

“還看呢?”

謝之遙的手搭上你的肩,聲音中帶著一點調侃,方才短暫出現的悵然已經消失無蹤。

“我只是轉身轉得慢了點!”才不是在看某人背影。你小聲辯解道。

謝之遙挑挑眉。

你跟她一起往前走去,擡起頭,被同時嚇了一跳。謝秋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打開的窗邊,像是早已註意到你們一樣,此刻正笑瞇瞇地看著你,哪怕五官並不相似,光是這一個神態,便與謝家人極為相似。

短暫的經驗過後,你心中一動,對她揮揮手,算是打過招呼,然後飛快低聲對謝之遙道:“她能見謝飛松了?”

謝之遙也隨之反應過來,眉間松動。

你們當然知道,這種會面並不正式,謝飛松所能代表的意義也遠遠不同於聶時秋,她能見謝飛松,不代表她就一定能見聶時秋。

但這至少是一種希望。

她面上露出一個笑,來到謝秋盈身邊,問她:“姑姑,你剛剛在做什麽?”

謝秋盈先看了你一眼,帶著一點幫你保守秘密的調皮意味,笑了一下,方才轉向謝之遙,對她道:“我在寫信。”

“寫信?”謝之遙頗感興趣。

謝秋盈拉著你們走向她的書桌,你們看見她桌上放著幾張印著青檸檬的信紙,上邊密密麻麻地寫著字,分享著她在療養院裏發現的趣事。

有時是路過窗臺的螞蟻,有時是一朵花綻放時她所聽見的聲音。

這些東西極其細微,尋常人很難靜下心來觀察發現,當你看見這些文字,忍不住一邊擔心謝秋盈過於敏感的天性,一邊為這些你所不能感受到的東西震驚遺憾。

謝秋盈大大方方地分享著她的信。

你們看見,這些信有寫給她在國外的朋友的,也有寫給林汝成的,還有幾張,沒有寫名字。

謝之遙拿著那幾張沒寫開頭的信,下意識地詢問謝秋盈:“姑姑,這些是寫給誰的?”

“嗯?”

謝秋盈眉眼帶笑,有些疑惑地接過她手中的信,低頭看去。

“謝阿姨,你說的這個落日是在哪裏看的?”

你突然出聲,打斷謝秋盈的思考。

謝秋盈擡起頭時,眉間已經緊緊蹙在一起。你慢慢重覆你方才的話,將她的註意力一定一點吸引過來,她才重新露出笑容,忘了方才的事,輕快地說:“就在前邊那個窗戶,我帶你們去。”

你從她手中接過信紙,遞到謝之遙手中。

謝之遙早在你出聲的時候就反應過來,面對謝秋盈,有很多問題是她們不該問的,只是謝秋盈有時表現得那麽正常,以至於她常常忘記,自己這位可憐的姑姑是個病人。

你們和謝秋盈站在那扇可以看見美麗落日的窗前聊了許久,直到她表現困倦,你們才陪她一起走回房間,目送她進去。

除卻思維偶爾跳躍以外,謝秋盈今天很是平和自然。

你們在她門前站了一會兒,正要轉身離開,恰巧撞見加班結束,趕來看她一眼的林汝成。

他行色匆匆,看見你們時才微微一停,走上前來,問:“她已經去休息了嗎?”

謝之遙和你一起點點頭。

林汝成又問:“她今天怎麽樣?”

謝之遙道:“姑姑今天精神不錯,還寫了幾封信。”

“信?”

林汝成的聲調微變,目光一下移到謝之遙手中。

你們這才發現,剛剛你把信放到謝之遙手中後,因為過於緊張謝秋盈的狀態,謝之遙竟忘了把信放回原處。

林汝成伸手接過那幾張信紙,眉頭慢慢松開,等看到自己名字,更是怔了怔,好像連趕路帶來的疲憊都在不自覺中散去。

他將屬於自己的那份收起來,剩下的幾份拿在手上,打算等一會兒放回謝秋盈房中。

謝之遙看他神情變化,忍不住問:“林叔叔,寫信對姑姑來說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嗎?”

林汝成楞了楞,似乎才發現你們不知道,他猶豫片刻,到底開口:“她之前其實寫過很多未寄出的信……”

謝之遙道:“給時秋的嗎?”

因為你們都認為那封沒有寫名字的信是寫給聶時秋的。

林汝成搖搖頭,舉了下手中的信,道:“這封是給那個孩子的,之前那些……都是寫給她父親的。”

——

聶時秋剛寫完一份卷子,看了眼桌邊還有三份,不自覺露出一個苦笑,不知道要怎麽在剩下的時間裏寫完。

現在是四點十五,他可以休息十五分鐘,然後爭取用兩個小時寫完那張化學卷子,半個小時吃飯休息,晚上七點開始專心寫到十二點,或許能寫完剩下的數學卷子和物理卷子……

他靠在椅背上,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。突然,他起身走到書櫃前,拿出那本謝秋盈的日記。

也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的緣故,他再次看見這本日記時,不再有那麽激烈起伏的情緒,只是想,就當放松吧,如果沒能放松成功,看完心情不好,或許會刺激他更想學習?

那麽不管如何,都不是一件壞事了。

他自嘲一笑。

日記從他上次停下來的地方繼續看起。

謝秋盈很早就知道自己是領養的,但她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知道這個名詞背後的真正意義,只將這平淡地看作一種她來到這個家的方式。

不過是和別人有些不一樣罷了。

可人總會在某一瞬間突然長大,有時甚至不需要什麽契機。

謝秋盈某天上著數學課,上一秒還在想著橢圓的曲線,下一秒就突然意識到領養意味著她和謝家沒有血緣關系,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謝家對她的恩情,並不是她能理所當然享受的一切。

這才是領養這兩個字所能代表的重量。

謝秋盈慢慢變了。

她開始忍不住感到拘謹,不敢、也不願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。她想努力達成謝正德的期待,以此算作回報。

可謝正德對她沒有太多難辦的期待,好像她做什麽都可以,就像真正的血脈親人那樣。

她多希望就是這樣,可他們不是。

這樣沒有理由的愛讓她既渴求又憂懼,什麽都不做就能得到的東西,或許有一天失去想挽回時,做什麽都沒用。

在這種患得患失之中,她不再那樣意氣風發,有些頹喪地過完青春期的下半截,在無人註意的角落裏,灰頭土臉地思考許多或許根本找不到答案的事。

她也越來越多地想起自己的親生父母。

不是出於血緣天性的眷戀,而是忍不住去想他們到底為什麽將她拋卻,好像尋到這個因由,相同的事情就不會再出現在她身上。

她年少時也曾有過心動,可她總忍不住想,她連自己真正的來處都不知道,又怎能和這些清楚明白的好人相配。

後來,她遇見了聶呈,一個和她生活圈子完全不同的人。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,卻也感到一種包容——不管她的來處再如何糟糕,她在他跟前都能擡頭,因為他們共享一份生活的不堪。

這種危險與包容矛盾地交織在一起,最終化作一種無法抵抗的吸引,勾引著她不可回避地墮入深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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